「Winter Garden」2001

在「雪是上天寄来的信」这句话的启发下,中岛美雪用13首歌词和50篇诗完全再现了第11部『夜会』。这本作品,是美雪首次的全彩色诗词集!

*此文章的译文由吧友ファイト!通过众筹聘请专业人员翻译,并无偿提供给大家欣赏。有对美雪其他作品翻译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和他一起众筹,他的微信是qw17732065008。

 

  

 

我出生并成长的那片土地,一年中大约有一半时间是冬天。

对于我来说,冰雪曾是随处可见。

无论是冰雾现象——悬浮在空中的水微粒化作无数的冰针刺向脸颊;

还是冻死——迷失于暴风雪的人,殒命于原本熟悉的路途;

亦或是那不计其数的废屋——上面留刻着历代先人与自然抗争的痕迹,

所有这般,都曾是那样地触手可及。

雪的颜色,雪的重量、冰的回响……

一不留神就容易陷入消极的想象中去。

究竟该如何去表现

雪与冰所具有的那种无法言喻的美感、暖意与强悍,那种不可思议呢……

物理学家中谷宇吉郎博士曾说过:

“雪花是来自天堂的信。”

这句话可以说是一条很珍贵的启示。

我一次又一次地站在雪天的湿地上

盼望着能够阅尽那来自天堂的数不胜数的信件

不落下一行文字

不错过一个片段

公元二〇〇〇年,恰逢中谷博士诞辰100周年之际,

我揭开了“冬季花园”的序幕。

 

 

 

第一幕   GLASSHOUSE · 夏

 

第一场  到 达

 

极北之地。

平日里清晨时分的湿地,只有鸟鸣在浓密的夏雾中回荡。

然而今晨的雾中,却很难得地混入了人的气息。

在一个长期无人居住的房屋里,

搬进来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正忙着在这个大房子里打开行李,做入住的准备。

她还没有看到遍布于此的湿地的全貌。

更没有看到,在这广阔的湿地上兀地建起的这座房子的全貌。

女人看到了窗外的一棵斛树。

这棵斛树曾经目睹了这座房子的过往以及湿地的变迁,

但女人无暇聆听这课树的诉说。

这座平房结构的家的四周安装着大玻璃窗,

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玻璃温室。

宽敞的房间涂抹得焕然一新,

室内摆放着全套崭新的家具,

于此相比,女人带来的简陋的日用品就显得有些不搭调了。

正忙着整理行李的女人无意间停了停手中的活儿,

这时她发现不知从哪儿钻进来一条狗,

这狗正蹲坐在一旁,看上去心情不错。

女人很害怕动物,拼命地想把狗赶出去。

但是狗却泰然自若地朝急得跳来跳去的女人走了过去,

仿佛在表示:这就是我的家嘛。

此刻狗露出的表情,

就好像是去迎接等了好久才归来的主人,

但是很疑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01.

不存在的我

 

我已经不存在于

那个岛上

我已经不存在于

那个狭小的城镇

我已经不存在于

那个窗口

 

我已经不存在于

任何地方

 

因为曾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因为曾经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因为曾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因为曾经是一个即便消失也无人找寻的人

 

我仍然不存在于

这片大陆上

我仍然不存在于

这片广袤的原野上

我仍然不存在于

这座城之中

 

我仍然不存在于

任何地方

 

我不存在,所以就无法受到惩罚

我不存在,所以就无法被人憎恨

 

不存在的我

会和那个人有新的相遇

然后迎来新的交欢

为了和那个人共同雕刻时光

我变得不存在

 

 

谎言之庭

1.

谎言之风 吹打着谎言之家的门扉

那声响一定是在搜寻我

无法被饶恕的我不会对此做出回应

我已然不会对其他一切做出回应

除了那个人的脚步声

2.

居住在谎言之家 用着假冒的名字

变身为未曾出生的人

我一定会让那个唯有彼人知的信物

在这片草原的彼岸绽放

 

 

02.

眺望新事物

 

在这块土地上   无论什么都是新事物

总是源源不断的冒出新事物

无论花草树木  飞禽走兽  巢穴石堆

一切的一切  都不可能长久地存在于此的

一切的一切  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的

 

这块土地上 目之所及皆是新事物

那是美丽宜人的景致吗

还是凶险可怕的景象呢

 

 

03.

单袖的衣服

 

(这棵树)大概多少岁了呢  30岁  60岁   可能更大

虽然这种树是头一次见到

但是我见过这样的树叶哦

包年糕用的就是这样的树叶吧

好大的叶子啊

包年糕用的叶子应该是比这小一圈的吧

如果用这么大的叶子的话

包出来的年糕会像供饼那么大吧

喂  年糕树先生  你也是自己选择在此扎根生长的么

因为说的是那张画上画的东西这里都有 我才买下这房子的

喂  年糕树先生  你的皮肤很皴啊

你遭遇了什么啊  遍体鳞伤的

是严寒的侵袭导致的吗

喂  年糕树先生  你有点奇怪啊

为什么只有这一侧没有树叶呢

是光照不好吗

还是叶子被鸟吃光了呢

看上去就好像是穿了件单袖的衣服

或许  只有这一侧生虫了吧

啊  讨厌  不想靠近你

 

 

04.

伤口

 

你的皮肤上有很多伤口  好可怜啊

女人说道

就算你说你不疼

也因你是在强忍疼痛  还是觉得心疼

女人一边这样说着

一边靠上去仔细端详了一下伤口

然后不由得地皱了一下眉后退了几步

她的真实反应让我知道了

她自己身上没有这样的伤口

 

 

05.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一直在等着你

欢迎回家   真是等得花儿都谢了

欢迎回家   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真好

欢迎回家   啊  真是太高兴了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你   是谁?

 

我啊,你忘了吗  我在等着谁回来啊

莫非真忘了吗  人家明明在一直在等你回来

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我还是应该继续等下去吧

我可能没有认错人   我还是不等下去为好吧

 

总之  欢迎回家

你  是谁?

 

 

第二场   开满花的湿地

 

夏日的湿地被一起盛开的野花覆盖,

这片朱色的“花毯”一眼望不到边。

在GLASSHOUSE之中,

女人仔仔细细反复翻看着房屋销售手册

在温暖的岛屿上长大的她,

对只有在照片中才见得到的极北之地怀有无限的憧憬

因此才参照着手册最终买下了这套住宅。

她心满意足地将眼前这片花团锦簇的景象

和手册里描述的情形反复比较了一下,

发现有和手册上的内容概要有不相符之处。

女人对此有点疑惑,便试着拨通了售楼公司的电话。

“喂喂,请问这一带的度假区开发计划何时能实现呢?”

放眼望去,并没有半点开工建设的苗头。

电话那头的写字楼管理人只告诉了她:那个公司已经破产倒闭了。

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荒地开拓法给骗了。

想到不用给已经倒闭的公司支付剩下的一半房款

女人反而还暗自高兴。

对于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和她约定这个秋天就会从都市搬到这里

已经等得焦急难耐的女人来说

家里无处不在的奇怪景象也不觉得可疑了,比如:

明明是平房,屋外却还铺设着特别台阶;看上去低得离谱的门灯……

 

斛树沐浴着夏日的阳光,将影子缓缓地投射进家中。

树影透过玻璃肆无忌惮地出入于家中的各个角落,

看起来好似监狱中的犯人或是被锁链拴住的狗一样。

狗蜷在房子的一个角落里睡得正香,好像正做着什么美梦。

怀里还小心翼翼地搂着一顶老旧的鸭舌帽。

 

 

06.

宣传词

 

“自由”这一宣传词  曾一度备受推崇啊

这之前  “思想”也辉煌过   “平和”也辉煌过

“明媚”这一宣传词  也一度非常流行啊

后来流行的是“个性”

“宽松”这一宣传词 也一度被人们热议

“自我”也同样

 

都是胡闹

就是个胡蒙乱猜的文字游戏罢了

到最后都是空中楼阁

事实上人们的所作所为

没有过任何改变啊

 

 

07.

穿新西服的男子

 

穿新西服的男子

煞有介事地掏出的那张照片

让我的梦想变得清晰了

 

穿新西服的男子

流利地描述着我的梦想

 

“自由的房间布局  宽松的空间

贯彻了‘私人寓所’这一设计思想

请您切身体会一下那种平和感

让明媚的阳光倾泻而入的大玻璃窗

富于个性的房屋造型

与大自然达成的美妙的和谐

让现代人找回自我的寓所

 

视同新房

包含地皮·建筑   惊爆价7890万日元

 

近郊一带正在进行度假区开发建设

对于将来想从事民宿旅馆经营客户来说

在这里置业再合适不过了

 

首付4000万日元即可当日入住

 

此广告尚未公开发布”

 

我从穿新西服的男子那里

得到了心仪之宅

 

 

08.

谷地眼

 

谷地眼这个名字  真是好奇怪

还是感觉很新鲜  浑身轻飘飘的

有些冷  有好多水

往上走的话  即便是小小的我  也会沉下去的吧

到处都漂浮着美丽的花朵

到处都弥漫着香气

但是

只有那里听不到任何声响

万籁俱寂

名字里带个“眼”字

是在看着什么吧

谷地眼这个名字  真是好奇怪

 

 

09.

计划

 

喂喂  这一带的度假区开发计划  请问何时能实现呢

喂喂  在这一带通高速公路的计划  请问何时能实现呢

喂喂  在这一带建火车站的计划   请问何时能实现呢

 

喂喂  把那个人隐匿于此的计划  请问何时能实现呢?

喂喂  我们两个人经营民宿旅馆的计划  请问何时能实现呢?

喂喂  马上就到之前所约定的秋季了啊

 

您那里 不是拓荒不动产公司吗?

您不认识那个穿着新西服的销售人员吗?

 

不知什么时候倒闭了是吗

一个人也没有了是吗

(这样一来,意味着我用于支付尾款的汇入账户也作废了吧)

 

不  如果不明白的话  那就不明白好了

不明白的话  还是不明白的好

我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

 

 

10.

这是湿地

 

这是湿地  放眼望去就像草原

这是湿地  那个鸟巢也正浮在水面上

芦苇的茎和蓑衣草的茎互相缠绕在一起

形成了一个大井盖子

 

在水面漂浮的草原  在水底生长的森林

睁开淡蓝色的眼睛

眼前出现的是广袤的湿地

 

这个冬天  上个冬天  上上个冬天

湿地一直在扩张

我的脚一步步踩在腐烂的树干上

也感觉有些轻飘飘的

 

 

11.

怀抱着朱色的花

 

听说夏天的时候

这一带会有朱色的花盛开

放眼望去  像是铺了一张朱色的巨毯

在远方形成了一道朱色的地平线

 

如果我怀抱着朱色的花 伫立于此的话

我的手还有脚  可能都会染成朱色

即便被这朱色的花朵埋住了

那个人应该也会找得到我吧

把我和朱色的花一起

拥抱在怀里吧

 

 

怀抱着朱色的花

 

1.

我怀抱着朱色的花 一直在等待着哦

我被朱色的花埋着  可能会找不到哦

目光所及之处皆为“花毯”  无边无垠

除了你  我不会再和任何人相见

我怀抱着朱色的花  一直在等待着哦

小时候做游戏时唱过的那首歌是线索

以花汁为墨  写下了重要的约定

朱色花的花瓣  把指甲尖都染成了朱色。

 

2.

我怀抱着朱色的花 一直在等待着哦

我被朱色的花埋着  可能会找不到哦

目光所及之处皆为“花毯”  无边无垠

除了你  我不会再和任何人相见

我怀抱着朱色的花  一直在等待着哦

小时候做游戏时唱过的那首歌是线索

以花汁为墨  写下了重要的约定

朱色花的花瓣  把指甲尖都染成了朱色。

 

 

12.

花暖气

 

我做了个梦  梦到了好多东西

在梦中我看的很清晰 色彩纷呈

但是醒来一睁眼

完全不记得做了什么梦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我在梦中做了什么约定

我在梦中因何而很高兴

因此我在等待着

是啊  我正在等待啊

只是醒来时

做了什么事  和谁  在哪

一点也想不起来

这样的感觉  很冷

 

试着再一次入睡

把身体裹进花朵里  从头开始做梦

因为在梦中  能聊个够  能拥抱个够  能幸福个够

可一旦醒来

我  只是在等待  什么都不明白

 

花暖气  会欺骗我的哦

 

 

第三场   犯罪

 

13.

一生与一天

 

一生很短

有时候会想:能做成点什么事

有时候会想:什么事都能做成

有时候会想:什么事都做不成

结果在碌碌无为中度过了一生

 

有时候仅仅为了想要延续自己的基因而焦虑

有时候为了想要延续基因以外的东西而焦虑

如果最终能够延续的

除自己的基因之外别无他物

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生物的这一生实在是长得离谱

 

不管怎样

为了下一顿饭有着落而奔波忙碌的一天

会一再逝去

 

 

14.

狂言日志

 

藤原的奶奶有两个儿子

一个儿子死于海难

另外一个住在城市

靠着死去的儿子的保险金

和活着的儿子给的生活补贴

老婆婆得以在老房子里继续度日

因为钱花不完所以就寄存在了渔协

存完钱回来的路上

在粗点心店买了4个包子之后

却把存钱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

 

大冢的爷爷以前被亲戚骗了

不得不去替亲戚还债

自那以后

他只和素不相识的人打交道

因为膝盖出了毛病干不了农活

为了过活 就把土地租了出去

老爷子每个月轮流收取完16户的租金时

会和在渔协柜台窗口里面的

素不相识的我

稍微扯上几句玩笑后再回家

 

前川的奶奶 因为没有孩子

自从8年前老伴因病去世之后

一直想不出是什么支撑她

努力坚持活到到现在的

老婆婆为了从在渔协干了15年的我这里

打听到老伴活着的时候的一些往事

日复一日地  一点一点地

来找我存钱

 

佐佐木的爷爷  以前是一位船主

当船主的时候雇佣着很多伙计

每个月都需要想方设法给雇员们开支

这成了他的一个职业病

如果月末没有在佛龛中准备好现金的话就会焦虑不安

老爷子那个在水产品加工厂当老总的儿子

对他这种老糊涂的行为提醒了好几次

可是每每快到月末的时候

老爷子还是会到渔协的柜台窗口

把存款取出来放到佛龛里

儿子没办法  回回只能等着过了月末

偷偷地把钱从佛龛里拿出来

去渔协再开个户存进去

 

井上的奶奶  由于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关于为什么能拿到退休金这件事

无论怎么跟她解释 她都无法理解

就算渔协的咨询员把各种证明文件都摆到她面前

老婆婆还是会一把将钱推回去,说:我还没那么老

为了以防万一  咨询员还是帮她把钱存进了渔协

虽然嘴上逞强说自己还没那么老

但井上的奶奶  95岁的时候还是死于衰老了

 

被人舍弃  也无人留意的钱

今天有  9805日元

昨天有  8379日元

前天有  10241日元

大前天有  13048日元

 

被人舍弃的钱

如果一天能攒够10000日元

一年下来就是  3650000日元

10年下来就是 36520000日元

13年下来就是 47800000日元

 

 

取代朱色的紫色

 

1.

谁是对的 谁是错的

谁藏了起来   谁发现的

取代朱色的  永远是紫色

取代朱色的  永远是紫色

 

2.

谁很悲伤 谁很狡猾

谁在告别  谁在忘却

取代朱色的  永远是紫色

取代朱色的  永远是紫色

 

 

 

夏日里那娇艳似火,将湿地尽染的朱色,

正一点点地褪去。

渐渐取而代之的是秋天的颜色。

极北之地上,秋日已然来临。

GLASSHOUSE中,女人正准备更换衣物。

她一边想着那个和她约好一到秋天就会到此的男人,

一边把手伸进崭新的长袖衣,

心禁不住砰砰直跳。

这时,行李当中一件穿旧了的工作服映入了女人的眼帘。

她在那个小岛上的城市的渔协柜台窗口足足干了15年

这15年的点点滴滴,

此时不禁浮上了她的心头。

她无时无刻都随身携带的账本上,

记录着她侵吞的一切。

 

原野上的朱色逐渐变为了紫色

女人拿着的手镜里

映出了隐藏在一张天真无邪的脸上的

罪人之瞳

 

一直在镌刻着阳光轨迹的斛树影子

看穿了女人的过去与未来

 

狗在紫色的原野上奔跑着,

衔回来一只兔子。

女人吓得到处乱窜。

狗好像在这个家里

有一个专门藏“宝贝”的地方。

 

 

 

15.

萩草

 

萩草看着呢

萩草看着呢

萩草日夜监视着

来偷猎的家伙

那家伙想捕猎

不能被捕猎的动物

 

萩草会一直巡视到地平线的

同时在关注着

冬天的临近

 

 

16.

有益的恋爱

 

美丽也好  不美丽也罢  无所谓了

只要那个人说:这样就行了  那就行了

这可能不是一场有益的恋爱

 

正确也好  不正确也罢  无所谓了

只要那个人说:这样就行了 那就行了

这可能不是一场有益的恋爱

 

要是有益的恋爱的话

会将我切割  烧灼  敲打

好好地改造我一番吧

我被磨炼  被涤荡  获得痛楚这一魅力

我终会成为我的伯乐吧

 

无所谓  我并不妄自菲薄

只要那个人说:有你就行

那就行了

即便那个女人不是我

我也不会痛苦到死去活来

这可能不是一场有益的恋爱

 

 

17.

捕到了猎物

 

捕到了猎物   捕到了猎物   捕到了个大的

跑了一路    摔了一路   留下了一路脚印

捕到了猎物   捕到了猎物  让你见识一下吗

厉害吧    羡慕吧   但是不给你

就这么着吧  就这么着吧  宝物在地下

如果再午休一会儿的话  会上西天的

 

 

第四场   风之夜

 

 

最北处的秋色渐浓,沼泽地上吹过寒风。

夜色中的 GLASSHOUSE。女人靠在石油暖炉旁,回忆着与男人约会的日子。

男人答应秋天结束就离婚,从城市搬来,却并没有出现。

月光穿过柏树,影子在室内游移。

小狗依然像是在迎接谁一样地进进出出,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女人。

时间静静流淌着。

闹钟响起,小狗惊慌逃去。

独剩女人,关掉灯光,灭掉炉火,走向床去。

门外狗熊徘徊的声音,被风声盖住,女人并未听到。女人被玻璃窗割裂的声音吓到跳起,在月光下看到了猛兽的身影,吓到缩成一团。

这时,不知从何处回来的小狗,从女人身边走过,径直向狗熊发起挑战。

即使被甩开也还在叫着,咬着不放,一股猎犬的气势。

女人发出令人震惊的巨大的金属音,终于将狗熊喝退。

满身伤痕的小狗归来,女人正犹豫如何给小狗进行治疗,却因恐惧无法靠近。

 

不安涌上心头,女人试着往男人居住的城市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焦急等待的男人正是电话里女人的丈夫。

她还没有察觉到异常,还担心这个隐藏在岛上的妹妹,并接连不断的进行询问。

女人没有告诉她地址便匆匆将电话挂断。

 

 

18.

少女时期

 

少女时期 就和那人相遇

少女想象着成为他妻子的那天

总有一天要成为他的朋友 总有一天要成为他唯一的妹妹

少女时期 就被已经成年的他

像个孩子一样抱住

我如果成为大人 一定不会做那样的事

少女时期的我 好像已经消失了

今年树皮变得干枯

而树的内部并不全是这个样子

年轮也并不一定是从中心向两边越来越薄

经历很多风雨之后 树木的表皮才剥落

少女时期我的伤疤

意外的 会留在我的心中

 

 

19.

日晷 · 月晷

 

清晨 在一片花海上

日光清晰地移动

不折断一朵花 清晰地移动着

晚间 在一片水面上

月光悄悄地走着

不惊起一条波纹 悄悄地走着

日晷·月晷

无论是谁 都拥有一块时钟

不靠谱的人也好 身无分文的人也好 嚣张的人也好

谁都拥有一块不断前进的时钟

 

晚上在山野间彷徨的人

晚上在路边熟睡的人

都会有黑白的表盘

 

日晷·月晷

活着的人 去世的人

无论是谁 都拥有一块时钟

 

 

阳纺歌

 

Ding Dong  Ding Dong  什么东西

Ding Dong  Ding Dong  在呼唤着

小人藏了起来开始议论着什么

 

阳光下的棉花和月夜下的棉花

小人们双手抱着它们进行纺织

 

给迷失的树叶

给迷失的雨滴

穿上了他们做的小巧玲珑的上衣

 

Ding Dong  Ding Dong  什么东西

Ding Dong  Ding Dong  在呼唤着

小人藏了起来开始议论着什么

 

 

 

20.

点火

 

将火点燃 将火点燃

保护你的并不是你自己

火苗不能够熄灭

没有獠牙的动物呀 别觉得了不起

即使你是火苗的看守人 也不是火的主人

不要让火熄灭 不要让火熄灭

不要轻视你以前最害怕的动物

将火点燃 将火点燃

 

 

21.

不要插手

 

不要插手 不要插手

这是我的猎物

不要插手

这不是你的猎物

是我发现的 休想抢夺

去别的地方寻找你的猎物

不要插手

我才不会给你这样的人

不要插手

去别的地方

不要插手我的猎物

 

 

22.

孤独的战斗

 

受伤的时候 是一个人孤独的战斗

无法让他人分担

向别人诉说痛苦 也只是增加难过的人

抖动身体,忘记伤痛

又被怨恨是薄情的人

结果还是一个人孤独的战斗

 

一个人孤独的战斗 是丑陋的

不想被人看到难看的样子

但是 时而又想找到那个即使背对着我也默默在一旁守护的人

比起疼痛 比起苦难 比起恐惧

战斗的人 是寂寞的

 

 

23.

爪子

 

有爪子的生物都很可怕

老虎、鹰、狼,都有爪子所以令人畏惧

它们会伤害没有敌意对象

不伤害别人就活不下去的生物

有爪子的生物都很卑鄙

 

鱼的话就不用担心 因为它没有爪子

柔软的鱼鳍 随着水波来回漂游的单纯生物

 

有爪子的生物都很肮脏

鬣狗、老鼠、蝙蝠,都有爪子所以肮脏

 

沾满溅回的血 啃食他人不幸的可怜工具

不被怀疑就无法生存生物啊

有爪子的生物都很肮脏

 

明明只和鱼一起生活相安无事

然而我是有爪子的人

我有比魔鬼更锋利的爪子

 

无尽的猜忌

无尽的猜忌 无尽的猜忌

到哪里都是上坡 只寻找恶意

无尽的猜忌 无尽的猜忌

无论到何处 即使到未来 一切都会变成谎言

 

想听到的答案 都是借口

还是说 承认一切都是谎言

承认一切都是谎言

无尽的猜忌 无尽的猜忌

 

 

24.

探问

 

喂 姐姐?是我

嗯 我很好不用担心

姐姐你呢?

姐夫呢?…没什么变化吧

什么?辞去了渔业协会的工作吗

没什么 就是一些会计的工作,每天都做同样的事情

想着再找些其他的工作

现在?在市里住着呢

和姐姐不在一个城市

不论在哪 不都挺好的

 

有虫子爬过过来了

一两只 上百只 上亿只

没有能够摆脱的方法

我只能默默的忍受

 

虫子一直没有离开

爬到我的指尖和发尾后

将去向何方

 

专程爬到我这里的虫子啊

我是真的讨厌你们吗

 

虫子是真的厌恶我吗

虫子在控制着我吗

虫子会将我吃掉吗

 

怀着疑问 虫子静静地向我爬来

 

 

 

第二幕   GLASSHOUSE · 冬

 

第一场   暴风雪

 

暴风雪的吹打将天地包围

变为一片雪地的沼泽地

GLASSHOUSE外满是冰柱,窗上覆盖了一层霜

满身雪花,来回蹦蹦跳跳

是活泼的小狗

掠过快要下雪的云层高飞

是白尾海雕

进入深冬,树木的枝叶即使没有干枯掉落,也会被树霜所覆盖

看起来像是不会再复活

然而一旦阳光穿过云层照射过来

树木又会在一片雪白色的大地上展现强韧的身影

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如此

下雪的云

再次将太阳遮住

在暴风雪的那边积攒着阳光

天和地在同一瞬间被阳光照耀

没有影子的瞬间,被称为“白暗”

 

 

26.

雪花有多少

 

雪花有多少

一片

雪花有多少

一片 一片

雪花有多少

每一次都是一片

一片一片的降落

到处都被淋湿

相互拉扯

在结束的时刻 寻求一个冰冷的拥抱

 

 

27.

旧帽子

 

手里一直拿着旧帽子

被天空嘲笑

天空的颜色变得诡异 帽子越来越轻

我像着魔似的把帽子紧握到弄坏了它

手里一直拿着旧帽子

被天空嘲笑

 

为我遮光挡雨 那柔软的帽子

绿色线编织的帽子 是我的不考虑后果的行动

对旧帽子淡淡地提起分别的话语

吞吞吐吐话都说不出来

胡乱的阻拦 想要抓住它却不小心弄破了

还把自己划出伤口

深深的感受到来自上天的嘲笑

 

 

冻原之鸟

 

在与日同处的苍穹正中央

有鸟在盘旋飞舞

那是一种叫白尾海雕的鸟

一种遥望远方的鸟

能看到在近处无法看到之物

它在洞察着寒意凛然的苍穹呵

它在洞察着遥不可及的彼岸呵

若踏着荆棘驰骋而往

或许来得及   或许能在狩猎时相遇

 

鸟所盘旋之处的正下方

必然有猎物藏匿

猎物会藏进灌木丛中

白尾海雕看得一清二楚

它在洞察着寒意凛然的苍穹呵

它在洞察着遥不可及的彼岸呵

若踏着荆棘驰骋而往

或许来得及   或许能在狩猎时相遇

 

在夏日里初睁的双眸看到的是深夜的颜色

毛绒球般的羽翼甚至无法称之为翅膀

孤身离巢时的冬日  色如雪云

双翼日渐被雨雪洗礼出斑驳

冻原之鸟在洞察着呵   在洞察着遥远的彼岸呵

若踏着寒冰驰骋而往

或许来得及   或许能在过去相遇

 

白尾海雕的羽毛

会随着所跨越的冬日数的增加

而变得愈加洁白

生命中最后一个冬天

羽毛之白更胜于雪

旋即融化在阳光中

冻原之鸟在洞察着呵   在洞察着遥远的彼岸呵

若踏着寒冰驰骋而往

或许来得及   或许能在明天相遇

 

或许来得及   或许能在活着的时候相遇

 

 

28.

银白色的头发

 

这银白色的头发

是由内而外表现出来的吧

是要由外而内将我包裹吧

 

这银白色的头发

是我的产衣(参拜产土神时给婴儿穿的盛装)吧

是我的经衣吧。

 

这银白色的头发

顶着银白色的头发

着黑色装束的我到处闲逛

 

 

29.

白暗

 

雪白的天空飘落雪花

飘到双眼上时,一切都变成白色

就如同你有在看什么

宽度和高度已经没有意义

形状和颜色也没了意义

满是疑惑的你 将双手举起想要看清自己

所有的一切在这雪白的天空下

即使手上沾满鲜血也毫不知情

即使睁开眼也看不见

这就是 白暗

你看不到你自己

 

 

第二场   白都

 

冬日黄昏

在GLASSHOOUSE里,女人正在写寄给男人的信

然而最终也不会寄出

只是悄悄地夹在账簿中

两人约定好要一起过的圣诞节也即将到来

却看不到男人的身影

圣诞树上已经挂满了礼物

装饰灯点亮的瞬间,女人思念起城市的灯光

那是和男人一起观赏的夜景

男人居住的城市里满是灯光闪烁,熠熠生辉…

自己依然是一个不起眼的女人

在小岛上继续担任渔协会计的工作

 

槲树长长的影子

落在日晷上

像是看尽了人间的一切,小声绕圈的时针

女人却是听不见的

终于装饰好的彩灯

一瞬间熄灭

 

 

30.

来自白都

 

白都 来信

这里的一切都被染成了白色

我横躺在雪白的地面 将自己掩埋

白色树木的影子将我的痕迹隐藏

目光所及之处,雪白的墙壁、柱子和屋顶连成一片

 

鳞次栉比的建筑延绵不绝

不是我曾憧憬的吗

我们出生的城市

被各种情理、风俗、羁绊

各种颜色弄的混乱不堪

 

如果说大都市让人渺小到没有姓名,需要隐藏自己本来的面目,面对各种纷扰的话

这里简直就是雪白朴素的城市

消除一切痕迹 雪白城市的喧闹

你所憧憬的城市 就在这里

白都来信

这里 什么都没有

 

 

31.

乡下的老鼠

 

向往城市生活的乡下的老鼠外出旅行

在城市遇见的全是来自乡下的老鼠

谁都还没见到过城市的老鼠

谁也不知道 所谓城市指的是没有老鼠的地方

 

城市里有好多东西

巨大的建筑物里摆放着满满的新品

想要的东西全都有

还有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但是 都不属于自己

 

城市里有很多打扮光鲜的公老鼠和母老鼠

在宽广的道路上穿着讲究的母老鼠排成一排

无可挑剔的公老鼠迈着飒爽的步伐

电视、书本、电影照旧

但是 谁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城市里都是好人

城市里都是亲切的人

城市里都是快乐的人

城市里没有一个令人讨厌的人

但是 没有一个人长期交往的人

 

 

林荫树

 

林荫树是城市的项链

随季节的变化更换

林荫树是城市的路标

目送车辆就像是它们的工作

回应似的轻轻点头

甚至把脚尖都擦干净

但林荫树都是孑身一人

没有在那里诞生的东西

没有在那里诞生的东西

 

 

32.

车辙

 

白色的纸上 画一条细细的线

将一张新的白纸放在上面

线的痕迹消失不见

 

白色的窗上 放一根细细的发丝

撒上白色的染料

发丝的痕迹消失不见

 

在干净的履历表上划一道

再放上一张没有写过的履历表

划痕的踪迹消失不见

 

在白色的大地上 走过一条细细的车辙印

一晚上的大雪将其覆盖

文明的痕迹消失不见

 

 

33.

工作灯

 

去见那个人的路上 在傍晚的高速公路旁

看到在建设中的大楼

钢筋水泥中并排开着几个耀眼的工作照明灯

闪耀夺目

 

在高楼的对面 是一座旧公寓

每一层楼道都没有开灯

那些工作照明灯究竟为何发光

不禁产生疑问

 

我们最终都将走向何方

我们是否最终哪里也到达不了

不禁产生这样的疑问

 

明明哪里都到达不了 照明灯仍在燃烧自己

 

 

第三场   疾病

 

深夜中。GLASSHOUSE冷若冰窖。

女人此时正躺在床上,受着感冒的折磨。

雪刚刚停,夜空中没有月亮,狗也不见了踪影。

女人身上穿着好几层之前从城里买的薄冬衣,却还是冻得发抖,

她没想到极北之地的深冬会如此之冷。

抱恙在身的她,还硬要出门采回些冰溜以填充冰袋。

这一样来病情就愈加恶化了。

狗气喘吁吁地从雪原一回到家,便一直在她身边凑近乎,

可她现在连赶走它的力气都没有了。

突然,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划破了夜幕——那是“御神渡”之声

女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吓了一跳,

狗却兴奋地蹦跳着跑了出去。

GLASSHOUSE再度恢复了平静。

月亮刚从流云间探出身影,地板上便映出了斛树的影子。

月光下,这座房子各处的构造

看上去比夏日里的还要扭曲。

一阵电话铃声传进了女人热得发烫的耳朵。

她确信那是男人给她打来的电话

可听筒那边传来的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哦。。。。。。”

安抚了一下那个陌生的声音后,她接了另外一个电话。

这次传来的是司祭的声音,同样是第一次听到。

斛树不知何时继承了司祭的“语部”这一职能,

道出了这座GLASSHOUSE的真相。

在地板上来回摩挲的斛树影,

会变成一个逆时针转动、让时光倒流的纯白色“影子钟”。

固定着的家具会因为房屋的倾斜而移动,

从而会发现家具的影子里隐藏着古老的台阶。

台阶之下,还会发现这个家原本的第一层已经化作了冰块

沉陷在地下。。。。。。

 

 

34.

孤身一人的战斗

 

一个人生病的时候   就陷入了一场孤身一人的战斗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别人去分担

即便跟他人倾诉痛苦

也只是给他人徒增痛苦罢了

一边嘴上说着:请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一边把离去的人视作薄情之人而怀恨在心

最终也只能孤身和病魔奋战。

 

孤身一人战斗的样子   狼狈不堪

不想让他人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但是  有时还是会试着去探寻

是否有人守在我的身旁  哪怕是背对着我

对于战斗着的人来说

比疼痛更为疼痛  比痛苦更为痛苦  比害怕更为害怕的是

寂寞

 

 

35.

冰河零时

 

去看深夜中的冰河吧

在妖艳明亮的山峰之间

竹子是白色的  松树亦是白色的

天空中弥漫着  雪停后的静默

积雪映衬着透明的夜色

树木失去了影子

月在云之上

土在雪之下

今夜 谁都没有影子

 

 

36.

冰室看守

 

在浮于冰上的旷野

事物在从重到轻依次下沉

冰迟早也会因达到自身承重极限而碎裂

无论是树木还是动物

都是个头儿大的先消失

所有东西都会“迁居”到冰室里

从而开启漫长的静音模式

 

在经历过风雨洗礼的旷野上

只有小不点的东西能够幸存

重大的东西会依次被冰室所吞没

因此只有最空虚的东西

会作为冰室看守来回转悠

 

 

37.

远近法则

 

女孩子  会把身边的事物当作幸福的源泉

男孩子  会把更遥远的事物当作幸福的源泉

 

女孩子看到化妆品或者冰淇淋就会来精神

男孩子如果看不到远方的光景 就会焦急难耐或沉默不语

 

只看到近处   或只看到远方   都会对事物的理解造成偏差

所以男孩子和女孩子  互相透过对方的“眼镜”窥探

 

女孩子看后表示理解地说:

“看吧,就算是看到了远方的景致,但眼花缭乱看不过来啊”

男孩子看完后确认似地说:

“看吧,近处就这么回事,没什么名堂。”

 

之后女孩子渐渐地迷上了涂指甲油

男孩子一脸漠然地驶入了高速公路

 

 

冰脉

 

1.

结冰的夜晚 冰峰生长

结冰的夜晚  冰峰裂开

梦中坚信某物一定存在

影子如果发生变化  亦可化作利刃

可爱与温柔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替代

可爱与温柔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替代

被悲伤和寂寞所替代

结冰的夜晚  冰峰生长

结冰的夜晚  冰峰裂开

 

2.

梦中坚信某物一定存在

影子如果发生变化  亦可化作利刃

可爱与温柔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替代

可爱与温柔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替代

被悲伤和寂寞所替代

结冰的夜晚  冰峰生长

结冰的夜晚  冰峰裂开

 

 

38.

因为脚下有什么东西

 

因为脚下有什么东西  所以我无法把腿伸展

屈着膝的我 斜着身子才能舒服一些

 

因为脚下有什么东西  所以我总担心地低头去看

这样雪就会落进我的脖子里

于是感冒成了我的家常便饭

 

因为脚下有什么东西    所以我无法睡得踏实

我总是比在梦中更早看到  直到不去看也无所谓

 

因为脚下有什么东西  所以我好像成了一个被绑了腰绳的囚犯

身陷囹圄  辗转反侧

 

如果脚下什么都没有

那我就好像一只挣脱了锁链的狗

那么  我还是到哪儿逛逛吧

 

 

39.

从地底下仰望太阳钟的话

 

冰山漂浮在冰冷的海面上

在大海中仰望的话

会把冰山的底部看成是积雨云

 

太阳钟的指针

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旋转行进着

从地底下仰望的话

会把太阳钟看成是逆时针旋转的影子钟

 

12 11 10 9 8 7

指针向着遥远的过去倒转

 

6 5 4 3 2 1 12

指针不停地倒转

时光向着原初之点倒流

 

11 10 9 8 7 6 5 4 3 2 1

 

 

40.

雅各布天梯

 

“雅各布天梯”这个故事

是那个人讲给我听的

从天而降  穿过黑压压的乌云 闪着金色光芒的梯子

那个人很聪明  什么都知道

而我是个笨蛋  从来只会附和道:啊呀是吗   啊呀是吗

刚开始他大概认为我比较诚实  觉得“孺子可教”

所以显得很开心

但是渐渐地  变得不怎么跟我说话了

应该是感觉比较无聊吧  无法跟对方争得面红耳赤

对于他提出的话题  我根本接不上话

人们经常说  妙趣横生的生活

他大概是想和某人一起过那样的生活吧

我到现在为止  也就只知道“雅各布天梯”这个名字罢了

刚才形容梯子时提到的“金色光芒”

肯定还有其他的说法吧

世上肯定有一个女人

知道那个说法吧

 

 

41  成就

 

“夫人,您在这里吗

哎呀,您去那边吧

那家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啊”

 

“没有啊,还能打通啊

那个女人接的”

 

“那不可能啊,难道说……

喂喂?有谁在那里吗

 

您是哪位啊

您去那里有何贵干啊

那里明明很早之前就已经是个废屋了

 

啊,忘了跟您说了,我是山村里的司祭

您不会已经在那里住下了吧

 

哎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您听好了啊

请务必尽快从那个房子里搬出来

您可能不知道  那里是湿地的中心地带

那个房子正在一点点沉陷

 

以前那曾是一座建造在湿地之畔的美丽家园

但是随着水域年复一年地扩大

那片建起二层楼房子的土地

最终变得连房屋自身的重量都无法承受了

 

很不幸   您可能被邪恶的荒野开拓法给骗了”

 

“请等一下  您可能搞错了吧

您刚才说的是二层楼的房子

我买的这房子是平房结构的啊  不一样的

这房子挺结实的 跟新房一样

简直就像用玻璃搭建的温室一般”

 

“这个家简直就像一个用玻璃搭建的温室

想一整年都在此种花是吧

曾经是一对多么和睦的夫妻

 

直到 这一带的开发计划成为了泡影

你倾注全部家产所购得的房子

放眼周遭  目之所及皆是一文不值的荒野

 

那位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先生

不知何时有了情人

得知了此事的夫人

某天把先生好好盘问了一番

 

深夜  房屋的一层着火了

房子旁边有一棵大斛树吧

树枝有一半都被烧掉了吧

幸运的是 经过此地附近的一辆车的司机拨打了火警

火在一层就被扑灭了 没有蔓延至二层

不幸的是  先生葬身于火海

 

夫人一直坚称是自己杀害了老公

当然我认为这是一起事故

只是  谁都不可能知道

那天晚上  在那座崭新的房屋的一层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夫人从那以后变得神志不清

现在正寄宿在我这个小教会里

希望她能够平心静气地生活下去

 

刚才打电话的女人

就是那位夫人本人”

 

“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

“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 为此我会不择手段”

 

“没过多久  发生了另外一个悲剧

居住在远方的情人

似是听说最近那位先生离婚了

已经度日如年的情人

迫不及待地赶来探寻

她不知道那座发生过惨剧的房子里

已然空无一人

 

情人到处搜寻着那位先生

甚至不知道他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她不知不觉地迷失了在了布满冰的湖面上

突然   情人和裂开的冰层一起

沉到了湖的深处

再也没有上来

 

 

第四场   情人

 

逝去的时光里倒影出了惨剧的幻象。

那是GLASSHOUSE刚在此处建好不久时的光景。

冬季的湿地之畔上建起的一座时髦的二层住宅内,没有了人的气息。

一层的部分地方烧焦了。

这家的男主人被妻子杀害了。

男人的情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了此地,

来探寻她的情郎——那个曾发誓要和她一起眺望 “天使的阶梯”的男人。

而“天使的阶梯”这一爱称,指的是从极北之地的天空中倾泻而下的阳光。

情人的怀里还小心翼翼地抱着那顶崭新的鸭舌帽。

她到处去寻找她的情郎——那个曾和她约好离了婚就一起在这里生活,但却不见了踪影的男人,

结果她自己却在结冰的湖面上迷失了方向。

那顶珍贵的鸭舌帽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刮跑了,

情人赶忙在冰上奔跑着追了过去。

好不容易追上了,可就在伸手抓住帽子的一瞬间,

脚下的冰面裂开了。

情人沉到了湖的深处,

再也没有上来。

 

 

42.

人家明明一直在等着你

   

人家明明一直在等着你

可你呢  却压根没有来接人家的意思

反倒是我找到你这里了哦

只属于你的我和只属于我的你见面的话

可不是随便一个地方就行的

所以我才到这来找你的

 

喂 你生气了么

因为我没能安静地等着你来

喂 你藏起来了么

想给我一个“惊喜”么

 

这就是我们两个人未来共同生活的家吧

感觉这个家好漂亮啊   闪闪发光

感觉窗外的景色真美啊   闪闪发光

 

喂 就不要再为难我了好吧

喂 你和你那位已经离完婚了吧

 

喂  这里为什么空无一人啊

喂  这里为什么这么冷啊

喂  这里为什么被烟熏得这么厉害的啊

 

喂  不要让我迷路了啊

 

 

43.

鸭舌帽

 

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

那个人带我去看了夜场的棒球赛

一起声嘶力竭地加油助威

一起开怀大笑

看到精彩之处兴奋地拥抱在一起

那天的那顶鸭舌帽

成了我的宝贝

 

从那个人在学校的运动场上追赶球的时候起

从那个人对我毫无感觉的时候起

我就在远处 关注着那个人

所以  想到那个人可能对那时的事情还有一点点印象

我就满心欢喜

那天的那顶鸭舌帽

成了我的宝贝

 

 

天使的阶梯

 

1.

去领略“天使的阶梯”吧

穿过这片寒风萧萧的原野

金色的光带 从浓云的伤口滴落而下

风与雪亦噤若寒蝉

看啊  天使循梯悄然自降

呼唤着遗失在人间的孩童

 

2.

去领略“天使的阶梯”吧

跨过这片寒意凛凛的水域

人无法触摸  亦无法摧毁

唯有天使得以循梯而上

看啊 白色的鸟儿竞逐兮

天使登阶无止境

 

去领略“天使的阶梯”吧

穿过这片寒风萧萧的原野

 

 

第五场   向着冻原的方向

 

深夜里的GLASSHOUSE。

从睡梦中醒来的狗,关于自己的前世,什么也想不起来。无论之前在崭新的二层住宅里发生的那桩惨剧,以及自己就是酿成惨剧的关键人物——情人,还是自己最终葬身于冰湖之底,都忘得一干二净。但不知为何,就是不能放下手里的鸭舌帽。也不知为何,就是无法离开这个家。

而那棵知晓事件原委的老斛树发出的声音,谁也听不到。

从睡梦中醒来的女子,想给男人打电话,却又有些犹豫。

为了得到一个能和男人长久隐居的栖身之所,她一直掩人耳目,在此生活。

但现实情况是,自己被无良房地产商给骗了。

女人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疑虑由此开始膨胀。

明明约好到了秋天就会离婚,然后两个人开始新的生活的……

话筒中传来的姐姐那喜不自胜的声音,刺激着女人的神经。

“马上就要生宝宝了哦”

无法言语的诸物,注视着被推入绝望深渊的女人,心痛不已。

很快,女人的心中,黑紫色的复仇之血开始流淌。

那个记账本中,证据、动机、经过写的一清二楚。

如果拿着这个小本子去自首的话,男人,姐姐,甚至即将要出生的婴儿,

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可就在女人想要走出家门时,狗却发了疯似地拼命阻拦。

它把女人最珍视的记账本叼了去,就是不松口。

就在女人想着哪怕把狗打伤也要夺回记账本的时候,

她突然领悟了什么,那就是——自己想要去伤害的事物和一直伤害至今的事物的分量

放声嘲笑着自己的一生的女人。呆若木鸡地仰视着女人的狗。

最后,女人用了个小伎俩,把束缚着狗的记忆之钥——鸭舌帽骗了过来,遂夺门而出。

在冻原的彼方,女人所驾驶的汽车撞击起火的声音,淹没在暴风雪之中……

 

 

记忆

 

1.

若将往事悉数记

繁杂纷扰恐惫疲

若将前世悉数记

已故之人苦于觅

往事点滴若忆起

愿所忆皆福与喜

若将前世悉数忆

已故之人苦于觅

往事纷扰若忘却

愿所忘皆福与喜

世人初降尘世时

皆将未来握于掌

未来似信轻又轻

晶莹剔透难辨明

信中所书竟为何

 

2.

往事点滴若忆起

但愿皆为福与喜

若将前世悉数记

已故之人苦于觅

往事纷扰若忘却

愿所忘皆福与喜

世人初降尘世时

皆将未来握于掌

未来似信轻又轻

晶莹剔透难辨明

信中所书竟为何

 

世人初降尘世时

皆将未来握于掌

未来似信轻又轻

晶莹剔透难辨明

 

 

44.

从天而降的阿司匹林

 

这一带 会有阿司匹林从天而降

阿司匹林会降于所有的痛楚之上

高山峡谷皆银装素裹

我是在飘浮着吗   我是跌倒了吗   我是站着的吗   我是头朝下的吗

一概不知

这一生是真实的吗   是虚幻的吗   是有其意义的吗  是毫无意义的吗

一概不知

四下里映出的皆是阿司匹林的影子

无论仰视还是俯视都不辨天地

一切的一切都在被阿司匹林的漩涡所吞噬

伤口会在不知不觉间被遗弃在此

缘何悲伤呢   缘何痛苦呢

 

这一带 会有阿司匹林从天而降

阿司匹林会降于所有的痛楚之上

 

 

等待什么

 

在等待着什么呢 在等待着谁呢

拥抱红花 拥抱冰花

回忆不起 到达不了

分明在梦中记起

拥抱红花 要等到何时

 

回忆不起 到达不了

分明在梦中记起

拥抱红花 要等到何时

 

 

45.

祝福

 

喂 嫂子?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

别来无恙?我没有别的事

你说有令人震惊的消息 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离婚了?

有孩子了?

不是说已经要放弃了吗…已经七个月大了?

他,哥哥应该很高兴吧

 

是 之前说过想要去国外进行长期旅行

但是不太可能

恭喜你们

住在大城市 我一点也不孤单

以后也希望像之前一样出去玩

嫂子

我知道了

不只是我一个人做梦

我的梦对别人来说不是那么重要

为什么以前不懂呢

转告哥哥 恭喜他

 

 

46.

越界之人

 

弄不清雪和冰的区别

弄不清夜和冰的区别

弄不清人和冰的区别

 

不知何时 我已站在薄冰之上

 

弄不清爱和情的区别

弄不清她和我的区别

弄不清妻子和妹妹的区别

 

不知何时 我已成为越界之人

很久以前 某地有一位文静的女人

因为大家对她不予理睬

多年以来 没人注意到她悄无声息的偷了什么

她已变成透明人

在白色国度静静等到实现约定的那天

 

殊不知

在那个人心中 自己也变成了透明人

 

 

47.

敌人

 

如若有喜欢之人

两人以外皆为敌人

不知为何两人变得如此孤独

 

喜爱之人若被敌人抢夺

害怕世上独留我一人

那可是与我一同对抗世界的战友啊

如果不在 将攻破我内心最后的防线

 

是否果真如此

是否有如此多敌人

真的没有朋友吗

真的没有朋友吗

 

 

雪花

 

1.

广阔的天空中 有罪恶也有污秽

广阔的天空中 不会空无一物

从广阔的天空之上 飘然落下

哭着哭着冻成六瓣雪花

六瓣雪花 飘落堆积

白之又白 不断飘落堆积

六瓣雪花 飘落堆积

包裹一切 飘落堆积

 

2.

荒芜的大地之下 花朵在沉睡

北风呼啸之下 听着摇篮曲

广阔的天空上 点缀着书信

透明的信纸 成为有六片花瓣的花

六瓣雪花 飘落堆积

白之又白 不断飘落堆积

六瓣雪花 飘落堆积

包裹一切 飘落堆积

 

六瓣雪花 飘落堆积

包裹一切 飘落堆积

 

 

48.

账簿

 

日复一日坐在小小的桌子旁

写账簿就是我的工作

长期以往 无论何事都记入账簿已成我的习惯

 

不存在于那个城市 不存在于他心里的我

只有在这本账簿中 一直存在着

 

证据和动机写在其中

计算和误算写在其中

 

透明的我

在这一本账簿中

突然活了起来

 

将这本账簿带到哪里

我已清楚地计划好归处

 

 

49.

不了解暴风雪吗

 

不了解暴风雪吗

危险

暴风吹起积雪的量

约是降雪量的100倍

 

不了解暴风雪吗

危险

雪粒苏醒 仰起头来

开始跳跃舞蹈

 

不了解暴风雪吗

危险

太阳消失 街道消失 声音消失

 

不了解暴风雪吗

危险

暴风雪后一片冰冻的荒野

是肆虐的暴风雪的领地

 

 

第六场   迷路

 

不知过了多少年

在一望无垠的冻土上

已经找不到那座房子的身影

槲树也已倒下

在冰雪下长眠

被带着雪粒的狂风吹打

猎犬仍在等女人回家

仿佛听到

在风雪的那端有人呼喊般 抬头望向天空

犹如缓慢伸出的手

小小的“天使的阶梯”伸到了猎犬的脚边

 

 

细雪是忘情水

 

1.

人们活着

不断忘记 不得不忘记的事情

勉强的微笑着 勉强地开着玩笑

捉弄人的风 捉弄人的雨

让我忘记吧 那些纯真的日子

让我忘记吧 那个快乐的人

脚步声?停车声?

即使不是他 也仍在等待

细雪是忘情水

让我忘掉所有的悲伤吧

细雪是忘情水

把所有都放到心里

 

2.

即使远走他乡

即使一个人生活

为了忘记而勉强自己 总会败露

再次吹起的风 再次下起的雨

让我忘记吧 那陈旧的约定

让我忘记吧 过时的口头禅

明明不想记起

却会瞬间因回忆而哭泣

细雪是忘情水

越是小事效果越差

 

细雪是忘情水

在孤寂的心上堆积

细雪是忘情水

在所有人的心上堆积

细雪是忘情水

在所有人的心上堆积

在所有人的心上堆积

 

 

50.

冻原楼阁

 

在风吹过的冻土上

没有任何人类的东西

冰面上只有不需要人类的东西

天空这面镜子矗立着

解开期望的含义

在风吹过的冻土上

没有任何人类的东西

 

 

中岛美雪

北海道生人。1975年作为歌手出道。曾有许多大热歌曲,如「时代」,「恶女」,「天空和你之间」等。89年开始会定期举行“夜会”的公演,因不断进行新的尝试而成为话题。并执笔《问女》《海啸》,发行写真集《夜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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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

[絵・文] もっぷでやんす (拖把猫) 2002

2021-5-23 18:33:35

文献

「音楽と契約した男」 瀬尾一三 2020

2021-8-10 20:2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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